三品 壮烈与柔美之诗意之城
南京是六朝古都，十朝都会，曾经的辉煌成就和朝代的更迭，使文人到此都能产生无尽的感慨。南京又有虎踞龙蟠之胜，烟花水月之美，美景和历史钩沉碰撞，就更容易激起文人情感的迸发。所谓诗者，极易情感迸发表现之人物也，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者也。由于过往南京的诗者之多、之广、之频繁，情动而形于言的感慨之深、之宽泛、之日甚，南京就这样成为了一座诗意之城。
从东晋陶渊明，王献之、谢眺，到南朝末帝陈叔宝，从唐代王昌龄、崔颢、刘禹锡、韦庄、杜牧、杜甫、李商隐，到南唐李璟、李煜，再到北宋苏轼、王安石、贺铸、南宋辛弃疾，明代吴伟业、高启，清代王士桢、吴敬梓、纳兰容若、袁枚、陈文述等。历代绝大多数诗词名家都在南京留下了他们的不朽名作。
“诗仙”李白与南京更有不解之缘，他不仅七次来到金陵古城，而且极力倡导唐朝迁都金陵，晚年更是长时间在此徘徊，留下有关南京的诗作不下200首。
南京有太多的形胜壮阔之美、历史变迁的凄美以及绚丽风光的阳光与阴柔之美，让诗人浮想联翩。诗人有关南京的诗词名作也几乎涵盖诗词的各个分类，如古体、律诗、绝句、乐府等。但这里的分类，仅仅是表达方式的分类，是我这个诗词外行，为了表述方便而进行的分类，毕竟山水诗（词）和田原诗（词），抒情诗（词）和怀古诗（词），有些出版部门也没分得清，我们非业内人就更不易分辩了。以下仅以我理解的山水诗、叙事诗、抒情诗、咏物诗、田原诗、怀古诗六个方面的代表作来列举说明南京是一座壮烈与柔美的诗意之城。
山水诗
这里粗略列举的代表作有：南朝齐诗人谢眺的“入朝曲”，诗仙李白的“金陵三首”之二，唐代诗人杜牧的“清明”，北宋诗人梅尧臣的“早渡长芦江”，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的“钟山即事”，明代诗人盛敏耕的“三台洞”，高启的“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以及朱孟震的“玄武湖”等。
入朝曲·南朝齐·谢眺：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飞甍夹驰道，垂杨荫御沟。凝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辀。
献纳云台表，功名良可收。
配图：鸡鸣寺台城路
公元409年,27岁的谢眺跟随随王肃子隆去荆州上任途中,奉随王王命写成《随王鼓吹曲》十首,《入朝曲》是其中之一,也是最为著名的一首。首句“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已成千古名句,直接写出了江南的美景和金陵帝都的繁华之盛。其下则具体描写了江南佳景、金陵城的繁华、随王行进队伍的雄壮以及个人参与国家庙堂大事的抱负和雄心。
金陵三首·唐·李白：其二
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
当年百万户，夹道起朱楼。
亡国生春草，王宫没古丘。
空余后湖月，波上对瀛州。
这是公元756年(至德元年)，李白在金陵凭吊六朝遗迹,抒兴亡之感时所作。共三首,此为其中之二。诗的大意是金陵地势雄壮,江水绕城而过,高高的城墙巍峨不动。过去东晋、南朝等朝代都在这里建都,百万富豪纷纷在这里夹道修建高楼。可是东晋等朝庭相继灭亡后,王宫殿墙都被荒草湮没了,所见之处都是一片凄凉。现在只有玄武湖上的明月,在萧瑟的夜空，注视着这曾经繁华的被鳞鳞波光衬映的湖中小洲。
诗人描绘了金陵依山环水的地理形势，六朝时期的富丽繁华景象，感叹亡国后的满城衰败和触目荒凉，表达了对山河的热爱。
配图：玄武湖望台城
清明·唐·杜牧：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配图：西长干里 牧童遥指雕塑
杜牧,诗、赋、古文都极负盛名,诗与李商隐齐名,人称“小李杜”。一生三次到金陵游览。据考:全国现有十九个杏花村,最为著名的有六个,但除了南京,其他均无文献证明。证明杏花村在南京，目前能见到的最早的文献是北宋时的《太平寰宇记》,其中有“杏花村在县理西,相传杜牧沽酒处”的记载。北宋《曲本草》也说南京杏花村以出售美酒“金陵春”著名于世。
早渡长芦江·北宋·梅尧臣：
带月出寒浦，残星浸水濆。
帆开风色正，舟急浪花分。
雾气横江白，鸡声隔岸闻。
天晴建业近，钟岫起孤云。
长芦，现属南京江北新区，是原六合区长芦镇的统称。这是写清晨帶月江面行船南渡，天未明水天云雾景象。随着船的扬帆破浪前行，东方渐白，也渐可听到对岸报晓的鸡鸣，并依稀可见孤云衬托的紫金山。
钟山即事·北宋·王安石：
涧水无声绕竹流，
竹西花草弄春柔。
茅檐相对坐终日，
一鸟不鸣山更幽。
小溪流水无声地绕着竹林流淌,竹林西边的花草在微风中摇摆。我整天在茅屋檐下与钟山相对而坐,如果一声鸟鸣都没有,这山岂不更幽静吗。竹林、花草、溪流，鸟虫声声，茅屋前独坐，一幅悠哉游哉的画面。
三台洞·明·盛敏耕：
洞古山深雾不开，俨然天上望三台。
石扉藤蔓迷樵路，流水桃花引客来。
新浸潮痕全失岸，归题诗句半生苔。
仙人何必寻蓬岛，愿结茅亭伴曲隈。
燕子矶附近的幕府山三台洞有历史了,在雾气中往洞里走,看不清台阶,寻找深洞里通往洞顶的路,就象黑暗中搜寻天上北斗旁的三台星一样不容易。好不容易登上洞顶,只见藤蔓遮掩了石门,荒草掩没了小路,但那边几珠桃花和潺潺泉水将人们吸引了过去。在洞顶看江边,春潮涨满浸湿了原来的江岸,近前岩壁上古人题刻的诗句多半已生青苔。想做神仙何必去寻蓬莱仙岛呢,在这里搭茅舍归隐就是最好的选择呀！
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明·高启：
大江来从万山中，山势尽与江流东。
钟山如龙独西上，欲破巨浪乘长风。
江山相雄不相让，形胜争夸天下壮。
配图：雨花阁作图
秦皇空比瘗黄金，佳气葱葱至今王。
我怀郁塞何由开？酒酣走上城南台。
坐觉苍茫万古意，远自荒烟落日之中来。
石头城下涛声急，武骑千群谁敢渡？
黄旗入洛竟何祥，铁锁横江未为固。
前三国，后六朝，草生宫阙何萧萧。
英雄来时务割据，几度战血流寒潮。
我今幸逢圣人起南国，祸乱初平事休息。
从今四海永为家，不用长江限南北。
高启是明诗大家，与宋濂、刘基并称明初文学三驾马车。此诗写的是钟山雄壮，石头城下波涛汹涌，登上雨花台看金陵胜景，不甚感慨。南京城经前代三国东吴、东晋,后代南朝,六朝故都宫阙早就因霸主们忙于割据称雄而荒芜萧疏,草木繁茂!几度厮杀,也只能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似寒潮。我有幸生在当朝，有圣人治世，从此长江不再阻限南北，天下统一、四海一家了。
玄武湖·明·朱孟震
玄武湖头春可怜,绕堤花柳媚遥天。
风微凫鹭参差下,日白楼台紫翠连。
龙气深秋晴似雨,马蹄芳草暖浮烟。
白云自是神仙署,谁道蓬莱弱水边。
玄武湖的春天非常美,沿湖栽种的各种花木妩媚动人一直绵延到天边。微风中野鸭和白鹭在水面上上下翻飞,湖中绿树映红楼色彩滨纷,湖边紫金山挨着玄武湖湖山相接。湖面水气拂面给人阵阵凉意,如处深秋细雨之中。湖岸芳草片片,远看如雾似烟。天上白云缭绕,地上湖光山色,这里就是神仙地界,谁说去找蓬莱仙山一定要到弱水边。
配图：台城望玄武
上述这些诗句，既写了金陵古城的城垣，金陵的山，金陵的水，更记录了这座城垣内各阶层人们及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和诗人的活动，构成了一幅幅生动活泼、光鲜夺目的古金陵人的生活图卷。
（二）叙事诗
叙事诗代表作有：梁武帝萧衍的“河中之水歌”，南朝最后一代帝王陈叔宝的“玉树后庭花”，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金陵酒肆留别”、“金陵城西楼月下吟”，崔颢的“长干曲”，杜甫的“送许八拾遗归江宁觐省……”，明朝大诗人高启的“清明呈馆中诸公”等。
河中之水歌·南朝梁·萧衍：
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
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
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郁金苏合香。
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
配图：莫愁湖莫愁女雕塑
珊瑚挂镜烂生先，平头奴子擎履箱。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
该诗前六句说莫愁女聪明、勤劳、能干,后六句说莫愁女嫁入的卢家是富户,她房里有郁金和苏合之类的香料,头上插着许多金钗,脚上穿着丝织的有文采的鞋子。豪华的镜子在墙上挂着,仆人伺候着她的起居。诗的最后二句说,莫愁女在这样的条件下并没有感到生活的美好,常有悔恨之心,什么缘故?诗人自问自答:人生有了富贵还忧愁、期望什么呢?原来是她纯真的爱情被破坏了,悔恨不曾早点嫁给东家那个姓王的。
玉树后庭花·南朝陈·陈叔宝：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配图：南京博物院大厅
“玉树后庭花”,北宋苏辙及以后的诗人都认为是矮脚鸡冠花，古时多栽于江南大户人家庭院，故是名。此为乐府吴声歌曲名，后用为词牌。
诗的大意是华丽、高耸的临春、结绮、望仙三阁在花木繁盛的花园中遥遥相对,天生丽质又修饰了一番的美人姿色倾国倾城。应召见驾时她们仪态万千,一个个娇滴滴依门而望,欲上前又止步不行,走出帷帐含情脉脉,接驾时笑脸相迎无比欢欣。这些美人个个如面带朝露的鲜花,而身材如亭亭玉树临风,光彩直照后宫。诗的最后两句被认为是不祥之兆,不久陈朝被隋朝取代。玉树后庭花也成为亡国之音的代名词。
金陵酒肆留别·唐·李白：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风吹柳花,满店酒香。卖酒女郎,酒槽压酒，提壶频斟，劝客品尝。金陵的年轻朋友都来为我送行,在难舍难分之中,频频举觞。请大家问一问浩荡东流的长江水,这惜别的情意与之相比,是水长还是情长。
金陵城西楼月下吟·唐李白：
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
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
月下沉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
解道澄江静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这是李白初到金陵夜晚独上孙楚酒楼时吟咏的一首诗。月影婆娑,凉风习习,
四周一片沉寂,诗人感慨非常。夜深了,露水跌破水中的月影,但仍不愿归宿,感叹此时身边没有心心相印之人。想起“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的诗句,更加深了对金陵南朝诗人谢眺的怀念。
长干曲·唐·崔颢：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
停舟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下诸多风浪，莲舟渐觉稀。
那能不相待，独自逆潮归。
三江潮水急，五湖风浪涌。
由来花性轻，莫畏莲舟重。
配图：长江夹江边
“请问大哥你的家在何方?我家是住在建康的横塘。停下船我们聊两句吧,听口音恐怕我们是同乡”。“我家就住在九江边,来往就在这大江里。虽然同是长干人,可惜从前却不曾见过面。” 《六朝事迹编类》载：自江口沿淮水（秦淮河）之南筑堤谓之“横塘”，即今莫愁湖一带。南京莫愁湖古称“横塘”。
送许八拾遗归江宁觐省，甫昔时尝游此县，于许生处乞瓦官寺维摩图样，志诸篇末 ·唐·杜甫：
诏许辞中禁，慈颜赴北堂。
圣朝新孝理，祖席倍辉光。
内帛擎偏重，宫衣著更香。
淮阴清夜驿，京口渡江航。
竹引趑庭曙，山添扇枕凉。
十年过父老，几日赛城隍。
看画曾饥渴，追踪恨渺茫。
虎头金粟影，神妙独难忘。
诗意是朝廷重孝道,皇上同意许八拾遗回家探亲，所以设宴为他饯行。皇上还送了他许多衣物,此行好不光彩!许八拾遗回江宁将经过淮阴到京口(今镇江)渡江。到家以后你像孔子儿子孔鲤那样恭敬,早上大阳移动竹影时向父母请安;晚上像汉朝的黄香那样,把父母的枕头扇凉,使父母睡得安适。阔别十年的父老乡亲也将来相访,你还将拜神求福,感谢上苍。然后就可以再去瓦官寺看渴望见到的名画,回忆昔年我们同游时的乐趣。那个顾恺之画的佛像(金粟影)太精彩了,真使人难以忘怀啊。
清明呈馆中诸公·明·高启：
新烟著柳禁垣斜，杏酪分香俗共夸。
白下有山皆绕郭，清明无客不思家。
卞侯墓上迷芳草，卢女门前映落花。
喜得故人同待诏，拟沽春酒醉京华。
清明时节,京城内外春意盎然,青山绕城,宫墙斜贯,杨柳依依,一幅美丽的图画。刚过寒食,人们重开灶火,做出人人喜欢香味扑鼻的杏仁粥,使我们这些客寓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家。尽管为平乱而献身的卞壸已没有人去祭奠,莫愁故居门前也残花点点。好在国史馆的同僚们都有一样的乡愁,且沽春酒一醉,以慰故乡亲人之思。
以上这些叙事诗，如泣如诉，娓娓道来，叙述了这些伟大的作者心中的一个个鲜活的南京历史故事，读来使人如临其境，倍感亲切，仿佛这些历史故事就发生在昨天。
（三）抒情诗（词）
抒情诗词代表作有：宋王珪的“金陵怀古”，唐李白的“登金陵凤凰台”，杜牧的“泊秦淮”，南唐李煜的“虞美人”，宋岳飞的“满江红”，辛弃疾的“登建康赏心亭”，王安石的“江上”、“泊船瓜洲”，清黄协埙的“过贡院前感赋”等。
金陵怀古·宋·王珪：
怀乡访古事悠悠，独上江城满月秋。
一鸟带烟来别渚，数帆和雨下归舟。
萧萧暮吹惊红叶，惨惨寒云压旧楼。
故国凄凉谁与问，人心无复更风流。
因怀乡愁,满月的一天傍晚,独自一人跑到江边城楼去访古,看到的是一片萧萧秋色。一只水鸟孤独地落在江边沙滩上,远处雨中江面飘荡着几片白帆。晚风将山边的红树叶吹得沙沙作响,阴沉沉的乌云象要压倒古老的城楼。虎踞龙盘的古都如今如此荒凉无人过问,谁还有那种激昂向上,努力奋发的心情呢。
登金陵凤凰台·唐·李白：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配图：长江夹江江叉作图
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杰作。诗意大致是古老的凤凰台曾有凤凰在这里遨游栖息;如今凤去台空唯有长江流水日日依旧。东吴时代的宫苑里杂草埋没了幽径;晋代的名门望族之宅也都形同古墓荒丘了。高耸的三山有半截露出青天之外;白鹭洲把长江分割成了二条河流。只因为那些浮云遮蔽了明亮的太阳;登高望远也看不见京城长安怎么不使人发愁。最后二句显现了作者从六朝帝都放眼当时的权力中心，心中仍有那么一种难遂青云之志的心情。
泊秦淮·唐·杜牧：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又是一首名诗：迷蒙的雾气笼罩着寒江，沙洲上映折出银色的月光,夜晚停舟泊岸在秦淮河旁,靠近酒家的地方。站起身在小船上静静眺望,酒家的灯火一片辉煌。歌女如春,“游客”颠狂,《后庭花》的歌声飘荡在河上。歌女们不知有亡国之曲,可“游客”们有谁看到了“江北隋兵的刀枪”,想到了国破家亡?
虞美人·南唐·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配图：朝天宫
这是一首千古绝唱之词：被俘虏到洛阳已很长时间了,季节又变换了,眼前浮现出多少往事啊!昨晚,楼外又刮起了东风,这使我不堪回首在我手上被灭亡了的南唐故国。故都金陵那华丽的宫殿,雕花的栏杆和玉石的台阶应该还在吧,只是不再是李家王朝的了。问自已能有多少愁苦,我的愁苦犹如那滔滔东去的长江水,流淌不绝呀！
注:词中大家说,此词章法严谨,在起结、立意和修辞方面都有很大的特色,是一首传诵千古、脍炙人口的不朽之作,被誉为“词中之帝”。
满江红·写怀·宋·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配图：宏觉寺作图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这是一首时时激励民族爱国心的词作，词意是：愤怒得头发都竖了起来,独自登高凭栏远眺,骤急的风雨刚刚停歇。抬头远望天空,禁不住仰天长啸,一片报国之心充满心怀。数十年的戎马生涯，南北转战八千里，经过多少风云人生，虽已建立一些功名,但这都如同尘土微不足道。好男儿,就是要抓紧时间为国建功立业,不要空将青春消磨,等年老时徒自悲切。
靖康二年，金朝取我北宋首都，掳走徽、钦二帝的耻辱,至今仍然没有被雪洗。作为国家臣子的愤恨,何时才能泯灭!我要驾着战车向来犯之敌进攻,连贺兰山也要踏为平地。满怀报国壮志,打仗饿了就吃敌人的肉,谈笑渴了就喝敌人的鲜血。待我重新收复旧日山河，带着捷报向国家报告胜利的消息。
注:牛首山又叫天阙山。《宋史·岳飞传》载:(岳飞与金兵)“战于清水亭,又大捷,横尸十五里。”《景定建康志》也记载:“建炎四年,岳飞败金人与清水亭。”有人据以上史料,推算这首词当作于牛首山大捷之时。如今南京江宁区仍有“清水亭”的地名,将军山还留存有800多年的岳飞抗金故垒遗址。
泊船瓜洲·宋·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镇江京口和江北瓜洲之间只隔着一道江水,江宁钟山也离此不远只隔着几重山。江岸上树已绿,草已长,春光又到了江南。可我回江宁家乡的心情如此迫切,却又泊舟于此不得前行。没奈何,想问天上明月,你何时照我把家还。
文坛极赞其“绿”字，将无形的春风化为鲜明的形象，极其传神。传王安石此句先写“春风又到江南岸”，后改“春风又过江南岸”，再改“春风又入江南岸”，旋即又改“满”，“凡如是十许字，始定为‘绿’”。
江上·宋·王安石：
江北秋阴一半开，
晚云含雨却低徊。
青山缭绕疑无路，
忽见千帆隐映来。
配图：石头城作图
秋天的傍晓,天气阴沉，江北的天空一边明亮一边黑暗,乌云含雨滚滚而来。两岸青山顺着长江逶迤缭绕,江面好象也看不到出路。随着航船继续前行,青山后去,水面豁然开朗,只见前面白帆点点,隐映而来。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南宋·辛弃疾：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
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
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 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来 ？
配图：秦淮河水西门赏心亭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换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词意大致是南方清冷的秋天,长江远去消失在秋色尽头。极目远望,看那些象女人发髻一样的山峰,使人产生的是山河破碎的忧愁和怨恨。夕阳挂在楼头,失群的大雁飞过天空,发出声声哀鸣。我这流落江南的游子,把身边的宝刀看了又看,将楼上的栏杆都拍了数遍,没人领会我现在登楼的心情。不要说鲈鱼鲜美,西风劲吹,我不会象西晋的张季鹰,为贪家乡美味而弃官,也更不愿像许汜那样去买房置地,怕被刘备那样的英雄人物小看。可惜时光流逝,大好年华在风雨中白白流淌,就连树木也是年年见老。想到这里,令人感伤。有谁能唤人拿来红巾，给我拭去这失意英雄的眼泪。
过贡院前感赋·清·黄协埙：
一从科举废，矮屋久荒凉。
自昔文章府，今为市鬻场。
登楼望烟水，煮茗话沧桑。
独立思前事，槐花秋又黄。
自从科举制废除以后,贡院的考棚荒凉很久了。以前这里曾是作文章的府第啊,可今天这里成了大市场了。登梯上楼,眼望秦淮河水气袅袅,端起茶杯,不禁感慨变化之大,世事沧桑。思绪在前朝的那些事里荡漾,偶抬头,发现窗外槐树花已黄,已是秋天景象。
以上这些抒情诗，是诗词作者面对或者回忆起金陵的景致、金陵的事物时，而萌生的感慨，其中有瞻仰、有凭吊、有哀思、有希骥。足见作者的心情遇上金陵的景致和事物，而给作者带来的心灵震憾。